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很苦逼,但也不是沒有開心的時候。沈暮最喜歡的課程是新宇宙文明。

新宇宙文明的課程時間一般在晚上。為了尊重地球人的生活習慣,虛擬幻境中是有白天黑夜之別的。為了最大限度地提高學習效率,豈可修甚至還強迫沈暮每天保持八小時的睡眠。相對於白天慘無人道的訓練，晚上的新宇宙文明課對沈暮來說簡直就像是小朋友晚上的睡前故事一樣輕松美妙。

“雖然本皇子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機會遇上他們,不過知道一下總不會有錯。”第一堂課的時候豈可修這樣告訴沈暮。

新宇宙文明課程介紹的是創世者創造新宇宙後這個宇宙中所有一級水平以上的文明。

豈可修一般把教室設在太空中,從那個文明星系的起源開始講起,隨著講解的深入，他會帶著沈暮降臨那個文明所在的星球,親眼目睹整個文明從混沌中誕生，發展,進化，一直到建立文明社會的整個過程。

不知道到底是出於怎樣一種心理,豈可修這家夥每次還會給這個過程加上氣勢恢宏的配樂。虛擬幻境中的一切跟現實本來就沒有區別，身臨其境的那種現場感，簡直無與倫比。沈暮甚至還因為看得太入迷靠太近，來不及躲閃，被進化初期的路德星人一口吞掉過……

跟豈可修的課程相比，什麽BBC，什麽國家地理，什麽discovery，所有的紀錄片大佬都只能靠邊站。對於從小就好奇心旺盛的沈暮來說，比起上課，這更像是訓練過後的放松，睡覺之前的一場視覺，聽覺，嗅覺，觸覺的全方位美妙盛宴。

路德星人，霍爾星人，安吉拉星人，樂園星人……

碳基，矽基，超離子體，精神體……

沈暮對於外星人的想象一直停留在地球科幻電影的水平上，而地球科幻電影編劇的想象力又實在有限，電影中大部分外星人都有著跟人類大同小異的身體結構，只是特定部位替換成了跟人類不一樣的設計。上了豈可修的課她才知道，原來真實的外星世界竟是如此神奇瑰麗，千奇百怪。

路德星人，生存在平均氣溫高達五百攝氏度的路德星上，周身被火焰包圍，靠燃燒高能礦石攝取能量，他們體內的放射性物質對碳基生物來說簡直是致命的劇毒。

霍爾星人，擁有超離子態的身體，能夠輕松穿越所有液體固體，甚至沈入星球的地殼深處。他們還有一個絕技，那就是無論任何物質只要被他們的身體包裹，都將擁有跟他們一樣穿越任何物質的神奇特性。

因為這種特性，他們曾經一度被路德星人大量捕捉作為采礦奴隸。

安吉拉星人，生活在安吉拉星系離中央恒星最遠的行星，星際聯盟曾經以為第三行星的那種穴居兩足生物是安吉拉星系的文明生物，後來才知道，第三行星的那些生物不過是安吉拉星人幼崽的食物而已。

每到繁殖季節卻安吉拉星人會不辭勞苦，飛向第三行星□產卵，幼崽在恒星溫暖的光芒下孵化，靠捕獵第三行星的土著兩足生物長到成年，重新飛回母星。而神奇的是，安吉拉星人繁殖期在第三行星近地軌道□產生的陰影正是第三行星穴居兩足生物結束夏眠的唯一信號。

樂園星人，生存在一百倍地球重力的樂園星系第四行星，擁有扁平的盤狀身體，他們那粗糙的底盤終其一生都將緊貼第四行星的地面。

他們的交流方式非常神奇，相遇，然後融合，交流信息後再度分裂，分裂後的每個個體都將同時擁有兩個個體的記憶。曾經有過多少次相遇是樂園星人判斷一個人是否智者的唯一標準。

……

陽光射進凡爾賽宮的窗戶，沈暮從一夜的沈睡中醒來，她搖了搖鈴鐺，身著十七世紀法國宮廷裝束的侍女推著餐車來到她的房間。

“殿下，請用早餐。”

身著華麗絲綢睡衣的沈暮接過早餐，開始以跟周圍環境嚴重不符的粗魯動作狼吞虎咽。因為此刻，距離新任務的開始已經不到十五分鐘。

凡爾賽宮的床也不見得有多舒服嘛！

她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在心中忿忿抱怨。

那種慘無人道的訓練方式持續了整整六年，一直到最後一年，所有的填鴨式灌輸終於終止，訓練變成了人間求生，虛擬幻境也從只有她跟豈可修兩人變成了整個地球。沈暮原以為自己終於脫離苦海，結果那卻是另一重地獄的開啟而已。

為期一年，豈可修按照任務隨機將沈暮投放到地球的任意一個角落，前一場任務的成績直接關系到沈暮的待遇。

沈暮直到如今還清晰地記得第一次任務失敗之後，自己身著一身夏裝被丟到冰天雪地的北極跟北極熊作伴的情景。

失敗有懲罰，成功當然也會有相應的獎勵。這些日子沈暮差不多已經住遍了全世界所有的著名景點，吃遍了全世界所有的美味。白宮，故宮，帆船酒店，日本皇宮……意大利菜，日本料理，法國大餐，滿漢全席……

而隨著待遇的提升，沈暮面對的任務難度也跟著水漲船高。

先是被一兩個殺手追擊，後來發展到被黑社會組織追殺，再後來連政府部門的特工也加入了其中，再再後來甚至發展到要她一個人單挑一整個國家的軍隊。更過分的是，那國家還不是梵蒂岡那樣的小國。

最後，連那些曾經令沈暮興奮不已的外星人也開始接二連三地出現這個虛擬幻境中，外星人要麽不出現，出現一定是BOSS級別。更令沈暮郁悶的是，她還不得不從無數NPC中找出這些隱藏良好的BOSS。

而普通的NPC也不是好捏的軟柿子。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從未見識過那麽多爾虞我詐的沈暮一開始簡直是毫無招架之力，只有任人揉捏的份。好幾次任務，她連BOSS的影子都沒碰到就被NPC們給整了個半死。

不過，拜這些任務所賜，沈暮對陰謀詭計的嗅覺已經比普通人高了不止一個檔次。幾次任務之後，她也終於有機會享受到狠虐腹黑NPC的快感。

不停遭受攻擊也就算了，沈暮的痛覺神經早已在豈可修的訓練下麻木了，然而，令她郁悶的是，最後這一年，豈可修竟然拒絕再讓她原地滿狀態覆活。理由很簡單，現實世界她不可能有覆活的機會。

其中一次任務，沈暮不幸被外星人的劇毒鉤狀攻擊器官擊中了手臂。經歷了六年的虐殺與被虐殺，沈暮對危險的反應已經遲鈍到了常人無法想象的程度，她竟然一直到經歷了兩個小時候的戰鬥，將外星人打死後才記起自己的一條手臂中了毒。而此時，就算她的身體曾經經過豈可修的改造，也已經晚了。

毒素已經從那條中了毒的手臂蔓延到了全身，沈暮的身體開始大面積感染壞死，先是渾身的皮膚剝落，接著肌肉發黑腐爛，再然後，甚至連骨骼也開始一點一點發黑變脆……

因為這個疏忽，那次任務被判定失敗，她從紫禁城的養心殿直接滾回到了山頂洞人的山洞。

任務結束之後，豈可修雖然同意去除致命的毒素，卻拒絕修覆沈暮的身體，雖然她的身體覆原能力遠超凡人，之前也準備了大量修覆身體的藥物。但她依然在陰暗潮濕的山洞裏苦苦掙紮了將近半個月才完全覆原，其中的痛苦簡直不是常人能夠想象的。

十五分鐘時間很快就要到了，沈暮狼吞虎咽吞下最後一塊面包，坐在床上靜待豈可修出現。

凡爾賽宮的奢華景象漸漸消失，虛擬幻境的場景又變回到那片一望無際的草原。豈可修盤腿坐在草地上，手中依然拿著一個冰激淩。同一樣東西吃了將近七年，竟然還沒吃膩，沈暮簡直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次的任務是什麽？”沈暮厭惡地掃了一眼豈可修手中的冰激淩，香草口味，幾年如一日的香草口味。將近七年，也不是沒進步，至少，這個白癡外星人終於學會了吃冰激淩的時候不會弄得滿臉都是。

豈可修一臉幸福地舔了舔冰激淩，笑著對沈暮道：“訓練任務結束了。”

“結束？可是，還剩最後二十四天！”沈暮有些不敢相信。

“對，還剩最後二十四天。本皇子會把虛擬幻境的時間調到你醒來的那天，這最後二十四天將完全模擬現實世界，你會見到現實世界你認識的人，你的目標是，捕獲收割者！”

“模擬演習？”

“對！”

雖然經歷了將近七年的魔鬼訓練，但最後這場全真模擬演習的結果卻不如人意。就像豈可修說的，因為系統冷卻的問題，收割者只出現了三次。

第一次，收割者出現的時候趙心妍正在訓練基地的公共浴室洗澡，沈暮發現的時候，收割者已經被其他女孩在無意中趕跑了。

第二次，趙心妍終於落了單，沈暮果斷決定跟收割者肉搏，她救下趙心妍，然後將維度刀插進了那團三維墨點之中，維度刀輕松切進了收割者的本體，然而她沒想到收割者受傷後竟決定舍棄趙心妍，帶著她回大宇宙博物館。聽過豈可修的警告，知道被帶入大宇宙博物館後的可怕後果，她只能松手，眼睜睜看著收割者帶著維度刀一起消失。

最後一次，沈暮破釜沈舟，向九處坦白了收割者的存在，利用九級文明的知識跟九處的資源建造了一臺捕捉裝置，那臺處於九級文明巔峰水準的裝置只禁錮了收割者不到五秒鐘，五秒鐘後，收割者突然爆發，將方圓百裏炸成了碎片，帶著趙心妍瀟灑離去。

回到那片草原，沈暮的腦海中不斷閃現出剛剛那場大爆炸的可怕景象，她無力地癱坐在了地上，渾身顫抖。

一開始爆炸發生的時候她還以為是自爆，當她從喵喵的防護盾後走出來，才發現收割者依舊完好無損地留在原地，而她身邊的世界已經變成了一幅猶如原子彈爆炸後一般的地獄景象。她只能站在九處同僚的屍體旁，眼睜睜地看著收割者帶著完好無損的趙心妍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就算明知這只是虛擬幻境，她依然害怕得渾身戰栗。

不愧是十級以上文明創世者創造的東西，自己面對的根本就不是可以戰勝的存在。她終於知道豈可修為什麽對她說她死定了，就算經歷了將近七年的特訓，收割者對她來說依然是不可戰勝的存在。這場模擬演習將沈暮本來就不怎麽強大的自信徹底摧毀了。

不能進行物理攻擊，只是身體接觸就會被帶回大宇宙博物館，不能用高科技器械禁錮，收割者感受到威脅會進入攻擊程序……

“不可能！不可能！無解！無解！”沈暮的十指深深插進了草地中。

“模擬只是模擬而已，神母星主腦關於收割者的資料並不全，虛擬幻境模擬的是完全體的收割者，你知道，現實中的收割者已經出了問題。誰也不知道現實中會發生什麽。”豈可修安慰地拍了拍沈暮的肩膀。

“這七年，根本就沒有存在的意義！”感覺到豈可修憐憫的目光，沈暮心中最後那道閘門終於四分五裂，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奪眶而出。這七年，就算受再重的傷，吃再多的苦，她也沒流過一滴淚，這一次她卻哭得像個孩子。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絕望，而是給了希望之後，又生生將其掐滅。

大概沒料到沈暮會是這種反應，豈可修手中的冰激淩竟消失了。他上前一步，蹲□，將沈暮攬到了懷中：“當然有意義！沒有這七年，你一點勝算都沒有，但經歷了這七年，你好歹會有一線生機。”

一線生機？自己經歷了地獄般的七年，竟只是為了或許可能大概也許會存在的一線生機嗎？

現實太殘酷，沈暮有些承受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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